在忙碌兩天的的畢業典禮之後，終於有時間來看期待一陣子的舞台劇了，
這次看的舞台劇，算是世界級經典的劇作，是Martin McDonagh在2003年的創作，
並且在接下來2004到2005年拿下了英美各大劇本獎，
之後就成為許多學生畢制都會挑選重新詮釋的劇作，
而在2008年仁信就曾經做過這齣經典作品的中文版，
然後2009年、2012年，三度演出都受到相當棒的評論，
不過那時候因為種種原因，我都錯過了！這次終於有機會來看這一場可以說是世界級經典的作品。
對了，我想Martin McDonagh劇場人可能會認識他是因為它有著很多知名的劇本，
但一般大眾會認識他的，我想應該會是去年闖入奧斯卡的「意外」。
沒錯，Martin McDonagh就是意外、殺手沒有假期，這些黑色幽默電影的創作者，
他的殘酷並幽默，黑色冰冷中充斥人性溫度的特性，也非常完整的呈現在這次我要跟大家分享的作品。
仁信合作社劇團的「枕頭人」。
故事其實是包含了十個故事的一部暗黑童話寓言，
他講述著一個歇著殘酷童話的作家Katurian（王宏元 飾）因為涉嫌謀殺兒童被審訊著，
淡定冷漠並且高傲的警探Tupolski（張家禎 飾）與暴躁的警察Ariel（林家麒 飾）懷疑著Katurian是案件的主謀，
由於近來兩起兒童謀殺案的犯案手法與Katurian的故事情節完全吻合，
並且Katurian有著智能障礙的哥哥Michael（林子恆 飾）還坦承自己就是殺人兇手，
而審訊的過程當中，一個一個的故事開始交織並展開了這些虐殺兒童事件的種種線索，
在每一個令人顫慄的故事當中，卻都失一個令人傷心的寓言，
這些真真假假的故事，到底是Katurian的犯案構思？還僅是因緣巧合？
Katurian與Michael到底是無辜的被牽連者？還是是變態的殺人兇手？
這個有些懸疑，並且充滿故事銜接的精彩劇情，就在一間小小的偵訊室展開。
其實這是一個很精緻跟完整的復刻作品，雖然我真的沒看過原版，
但這個劇本卻是知名到我都曾經看過了，我本來以為導演會重新解構但卻很原汁原味的呈現，
並且在整部戲時間、地點、動作一致，整體上非常遵循著「三一律」的方式，
一個充滿諷刺意味的獨裁國家警察局，故事都從Katurian的對白開始，
也都一直在Katurian從被捕訊問、然後拷打到最後的行刑的一整天時間軸上，
而一個一個故事被串起來，然後一環扣著一環的每一個故事，
看似沒有關聯的故事、看似黑暗的童話裡面卻都有著脈絡與他的意義。
我其實很喜歡這次仁信很忠實並且完整的呈現，沒有太多的改編或是需要讓人重新理解的重構，
並且把原作中那種用拼湊寓言式來呈現黑暗時代裡躁動的人心、還有那些不安感都完整呈現，
然後把童話黑暗化後，卻在那些黑暗的童話中找到那些人性的溫暖。
這次的舞台其實是很令人驚豔的，先是與觀眾極為接近的距離，這真的很考驗演員，
對觀眾來說真的是可以看到演員的臉部細節跟所有肢體的呈現，
然後我好喜歡那一面滿是娃娃的牆，看起來是歡欣夢幻的，但在玻璃窗後的世界卻是如此神秘，
接著是就在我正前方的鐵櫃，因為跟我不到一公尺距離，整個鐵櫃做得精緻的真的像有年代的產物，
乍看之下舞台很簡單，但每一個設計跟道具因為必須跟觀眾極近距離接觸，所以真的是相當精緻呀！
而三面的舞台，其實是讓人感覺很有趣，尤其是當有些劇情讓人覺得有些黑暗的人性令人戰慄，
但是卻看到對面觀眾的因為黑色幽默的氛圍笑著的時候，
其實會有一種感受到「每一個聽故事的人對於故事都會有不同的感受。」
然後，因為那麼貼近的舞台，四個演員真的都是讓人驚訝的強大！
由求這四個角色都獨具一格，甚至可以說都是變態的存在，
在同時演出一個變態的時候，還要跟另外幾個變態互動，
並且在不遠處還有你躲都躲不掉的眼光直視著你，我真的演出者應該有覺得有赤裸裸的感覺！
先說說我最熟悉的王宏元演出的Katurian，這個角色其實很不好詮釋，
從一開始的畏畏縮縮，到提及自己哥哥可能被傷害的交集而憤怒，
然後整個弒父弒母從舊哥哥到弒兄的情緒轉變跟鋪陳，
並且還有他寫作血腥黑童話的那種作家疏離感，以及對於「故事」的那種執念，
然後那種「卑微」的天才作家的性格相當的讓人印象深刻，
而這個角色具有「創作的癡迷」、「兄弟情的毫無保留」、「對世界的悲觀卻還保有一絲希望」，
從對於哥哥的溫暖、真摯到震驚與決定的果斷，以及在被暴力偵訊後的情感變化也很有層次，
可以感受到宏元對這個角色應該是真的很理解他的精神意圖，才能如此精準的演出吧！
然後是林子恆飾演的Michael，必須說真的非常精彩的演出，
同時具備的純真，又要有一種暴力的相對合理化，
從角色的天真無辜可愛，到渾渾噩噩的那個人性殺戮感受，宛如心裡分裂的演出很令人驚艷，
而角色中單純可愛又痛苦，有一種令人心疼卻又讓人心悸得分為展開，
單純的說著「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是照著你說的做而已。」很邪惡卻又好單純，
像是在說著最存粹的愛，像是要拯救所以面臨苦耐孩子的「枕頭人」，
但卻有種變態殺人魔的那種嚇人的角色投影。
張家禎的Tupolski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演的角色有著很深的黑暗面的一次，
乍看之下是一個「很厲害」的警探，靈敏、思維縝密乍看之下是很有同情達理的好警探，
但卻是城府極深的演出，在「我允許你絕對地說真話，哪怕這話會傷我的心。」的溫和，
到聽到真話後的「現在我收回我讓你實話實說的許可。」的傲慢，
而這個角色的傲慢跟高傲，對於自己的的「故事」與「角色不能被質疑」的那種極權象徵設定，
家禎非常準確地詮釋著這個角色的城府深與表裡不一的層次感，
但卻還有他某些溫度的表演，到底是真的些微溫暖，又或是戲中戲的好戲？
他想起了自己溺水孩子的那一段的溫情，再後來順轉的冷漠真的是非常巧妙的轉變。
而警察Ariel在林家麒地扮演下，上半場那個憤怒滿點看起來根本就是甲狀腺亢進的樣子，
再一次次的情緒爆發，把整個氛圍慢慢的堆疊，讓整部戲的緊張與高潮都完整呈現，
而他在最後收尾的戲應該是這部戲當中最細微的情緒演出，
在發現Katurian的罪行並非他想像中一樣的時候，那個情緒落差和心理變化是非常細緻的！
然後最後燒與不燒的掙扎，在極近的距離看著他的表情，真的是非常精彩呀！
對了，另外在兩對服父母之間像是娃娃般的演出，張家禎跟林家麒真的演得很有趣，
像是默劇加上操偶戲的表現，帶出那種奇妙而詭譎的邪氣很有味道呀！
這部戲其實有太多心得可以說了，不管是四個人物都很有他的故事，
尤其其實四個人物都很有「家庭問題」導致的「價值觀」偏差的狀況，
雖然Katurian一直說著自己的故事「沒有影射」、「沒有代表」、「沒有象徵」，
但可以從故事當中明顯的看出來，家庭因素與角色人格的關聯性，
然後同時「父母」象徵著環境與權威的象徵，對「小孩」施虐的部分，
就像是孩子受到權力的蹂躪，整個社會的縮影與黑暗就這樣被詮釋著！
然後整齣戲利用懸疑感作為推動劇情的動力，從一開始的偵訊開始就像是破案一樣的推展，
從「為什麼Katurian要被偵訊？」到「誰是兇手？」，以及到「真相到底是什麼？」
一個一個的問題推進著故事，而同時穿插著的「童話寓言故事」慢慢地詮釋著故事的核心，
蘋果人、河畔小鎮、三個鐵籠的交叉口、作家和他的兄弟、枕頭人、
綠色小豬、小耶穌、失聰的中國的智障的小男孩走在長長的鐵路上與最後七又四分之三秒的故事，
每一個故事都默默地扣和著劇情的演進，把那些看起來不現實的角色，慢慢映照出人類現實社會的現實面，
有多少父母親為了成就自己的孩子，其實也在做著虐待「孩子」而成就「孩子」，
又有多少人只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不能接受別人的解釋，甚至在看到現實之後，
寧肯選擇「殺死情有可原的真相」來保護自己「可笑的價值」，
這串起來的黑色童話，用稍稍誇張的方式說著那些確實發生在社會上的故事，
而「講故事者的唯一責任就是講一個故事。」，至於聽故事的我們又將怎樣解讀就是我們的事了！
我們要像是Michael去相信故事？又或是要像是Tupolski去「構築」故事的真相，
或是要被表面真相撩撥情緒的Ariel？抑或是編寫故事的Katurian去創造故事，
那是我們這些聽故事的人自己去選擇的了！
這個枕頭人的故事，可以很深沈的討論救贖，或是去討論菁英與普羅大眾，
也可以說著社會的威權與黑暗面，這些很文青的思索議題，就讓看戲的大家自己去思考吧！
我最後來說說那幾個令人戰慄卻難忘的故事吧！
小蘋果人的故事對我來說是最平淡的，但卻是社會上最可能出現的虐童，
而河畔小鎮非常有趣的說著「魔笛手」這個童話的黑暗版，
而我真的被吸引的是那一個Katurian最自豪的故事之一沒有謎底的謎，「路口的三個死籠」，
一個被關進死囚籠被所有人都憎惡卻不知自己犯了什麼罪的難子最後被強盜射殺的故事，
而其實似乎也呼應著Katurian最後的結局一樣，
也許他到了最後還不清楚為什麼他只有七又四分之三秒吧！
而他的「作家和作家的哥哥」陰暗到令人喘不過氣，他覺得最美好的結局卻讓他的哥哥最不滿意，
這部分其實也是「說故事的人」與「聽故事的人」理解的差異也被點出！
而最溫暖的綠色小豬，看起來童趣也有很多的思考可以探索著，
「不一樣好嗎？」真的是很好去思考的部分！
而那一個失聰的中國的智障的小男孩走在長長的鐵路上看起來可笑卻又充滿權勢。
其實應該是正齣戲的核心價值的枕頭人，容許我說完著一整個這個故事，
「枕頭人是一個全身都是枕頭做成，並且臉上有鈕扣般的大眼睛和微笑的嘴巴的存在，
他雖然看起來很開心，但卻有一個極為悲傷的工作，
他的工作就是當人們決定要自殺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他的身邊，
然後回到那個想自殺的人的小時候，然後告訴小時候的他們，
在未來他們將會遇到許多不順遂，所以他們未來會選擇自殺，
如果這孩子同意的話，枕頭人就會協助孩子們死去，
用各種看起來像是意外離世的方式離開，父母不會知道孩子是自殺的，
只會以為是意外，因為對於父母來說，意外的死去似乎自殺來的好，而孩子也不用再體會未來的痛苦。
而某天，枕頭人遇到了一個拒絕他協助的女孩，女孩說：過得很快樂呀！我才不要離開這個世界呢！
枕頭人選擇尊重了那個女孩，所以女孩活下去了，只是女孩在枕頭人離開後隔天，
每當每當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就會有來敲的門陌生人，
終於日復一日，小女孩終於長大但也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準備自殺，
當她看到枕頭人出現的時候，她哭著對枕頭人說：你怎麼當初不把我帶走。
因為如此，枕頭人感覺到自責，他非常難過地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到了一個大樹旁邊，有著很多很多的玩具，像是一個快樂天堂一樣的地方，
那裡有一個男孩，枕頭人跟男孩說著他的故事，男孩聽完後聰明的理解了，
他跟枕頭人說，好的！我會讓你不會不快樂的！
然後，男孩把汽油臨到身上準備像是被火燒死的死去，
在他點火之前他跟枕頭人說著：「麻煩你在我死去之後，跟媽媽説我不能回家吃飯了。」
接著笑男孩自焚而死，在那時候枕頭人終於解脫的時候，
他卻聽到了更多孩子的悲鳴聲，因為那些原來他送他們離開世界，
不用體會痛苦的孩子們，都活過來了，並且體悟著痛苦，
都像是那個希望被帶走的長大女孩一樣，痛苦地哭著。」
這一個故事算是劇情的核心，而其實劇中的每一個角色都可以是應該是英雄的枕頭人，
但也都像枕頭人一樣，兩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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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Katurian在被槍斃前的的七又四分三秒的時間裡，想到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個故事，
枕頭人再度出現，他遇到了Michael，必且跟Michael說：「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可以避免今後可怕的事情。」
然後，在劇情卻這樣的說著，
哥哥說 ：「弟弟聽不到我受折磨，就寫不出故事了，我願意受折磨，因為我喜歡他寫的故事。」
因為他喜歡弟弟，喜歡弟弟的故事，他知道弟弟更喜歡自己所寫的故事，弟弟會因為自己的故事而開心著，
看起來很殘酷並且無知的選項，但卻像我們大多數人一樣，
我們多會選擇可以預見充滿磨難的生活，而不是不用面對一切的死亡。
非常深沉的收尾，但好險在最後的結局，卻回馬槍的讓人溫暖著，
Ariel最後沒有聽從Tupolski的命令，他沒有燒掉Katurian的故事，
他是把「是把故事與Katurian案件的調查宗卷小心地放在一起」，
這齣戲最後沒有給出救贖與答案，這齣戲最後沒有給出「故事」的答案，
對於生命的意義、生活的意義、社會的黑白，都留了空白，
喃喃低語的語焉不詳著，卻深深地令人陷入思索的情緒。
對了，我忘記提到小耶穌的故事，剛好順便把我的腦補說明一下，
對於為什麼Michal沒有跟Katurian說他最後的案件的事實，我有著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不說是明白是綠色小豬而說是小耶穌呢？
我有兩個想法，第一個應該是可能是是一個惡作劇跟玩笑，
並且他認為「非常理解自己」的Katurian「一定會知道」他最喜歡的是「綠色小豬」，
所以一定會知道，自己一定會選「綠色小豬」的溫暖結局。
第二個則是，Michal再提醒並且暗示Katurian，
「不要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不要以為自己能拯救所有人」，
其實Katurian一直想要扮演著英雄，他覺得自己拯救了哥哥，
他覺得自己能保護哥哥就像那個「不斷容忍自己被養父母虐待，但一直以為自己是小耶穌的女孩」，
以為自己是神，以為自己能背負所有人的罪，最後終究會因為自己的迷惘而死去，
而會相信是小耶穌的人，或是死命地相信是小耶穌的人，其實都是這樣的自負者，
Tupolski不也是相信著最後的案件應該是小耶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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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頭人是一個黑暗並且沈重的故事，
用很多個黑色的寓言童言童語的說著那些社會的黑暗，每一個奇思異想的故事都嚇人的驚心動魄，
但這些黑色的童話之後，我們能夠相信那些紙上的秘密嗎？
而每個聽故事的我們，是不是有著不一樣的解讀故事的方式呢？
「講故事者的唯一責任就是講一個故事。」，而仁信合作社這次講了一個很棒很棒的故事，
王宏元、林子恆、張家禎與林家麒演繹了一個最精彩的黑色童話，
而這個童話，在每個關中心裡會看到屬於他的黑暗面，卻也都會有他解讀的溫度，
那個枕頭人到底會成為拯救的英雄，還是另一個脆弱的受害者，就讓我們各自去思索吧！
一齣明明可以黑暗也可以因為黑色幽默而微笑的戲，
親愛的網誌先生，想要在黑色幽默中卻讓人心酸而感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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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