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到處認媽不是個好習慣
立羽在恍恍惚惚當中有種回到了兒時的錯覺與感受。
在很小的時候，立羽都要一大早就起床練功，因為他那個看起來很散漫的老爸總會說練功的基礎必須從小就打好，所以基本上從立羽有記憶開始，他總是一早就起床接受老爸算是嚴格的基本功法訓練。
那時候的路淮真還是一個公司小職員，當她回到家裡的時候，也都會順便指導他，但真真姨的訓練那可是鐵的紀律，所以那時候的他是相當排斥練功的，往往都是賴床到最後一秒鐘才肯起床，而他的母親總是會煮著令人食指大動的早餐，然後走到立羽床邊相當溫柔的哄他起床。
在迷迷糊糊當中，他像是聽到了父親在客廳的吆喝聲想，還有真真小姨那個柔軟甜膩卻讓人無法忽視的嗓音，還有母親那個溫柔的碎念聲，那些聲響與畫面依序浮現著，那是他人生當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也許是因為受傷虛弱的原因，這一些被塵封在腦海深處的陳年記憶，就被這樣悄悄的一頁一頁的被翻閱了起來。
在這樣半夢半醒之間立羽睜開了眼睛，那柔和的光線從窗外緩緩地灑進，他面向著房門，那微光下的室內還是有些昏暗，但枕頭與棉被卻充滿著那種陽光曬過的暖活氣味，那是讓他覺得相當熟悉也懷念的香味。
門緩緩地被推開，一個穿著白色長裙圍著圍巾的女子，帶著有著剛出爐香氣的食物走了進來，讓立羽分不清楚是在夢境當中或是在現實世界裡，那個女子輕輕地坐到了床邊，立羽聞到她身上有著熟悉的小雛菊香氣，那是他媽媽時常放在圍裙前口袋的乾燥花的味道，那一種淡淡但不刺鼻的香味，是他記憶中最甜美的夢境，也是他心中隱隱約約的盼望。
立羽忍不住地對那個影子問到：「媽咪，是妳嗎？」
那個女子沒有否認，只是溫柔的說著：「你醒啦！」
她把端來的食物放在床頭邊的小櫃子上面。
立羽聽到那類似母親的溫柔聲線，像是現實與夢境連結了起來一樣，他眼眶有些泛紅並用著有些撒嬌的聲音說：「媽咪，你為什麼要丟下小羽一個人，小羽一個人好孤單，好辛苦唷！」
一雙溫柔的手握住了立羽的手，接著又輕輕的撫著他澎鬆的頭髮，然後相當溫和的安慰著立羽說：「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立羽雖然覺得這個「媽咪」的聲音似乎有一點跟記憶中有所落差，但在情緒激動之下他也沒有太過在意著，那一雙如母親般的手輕輕的撫慰著他這多年來的抑鬱與煩悶。
雖然立羽表面上總是相當灑脫的樣子，但實際上他畢竟只是一個十多歲大的孩子。當年立羽父母雖然是不得已之下才離開，但是在他年少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些的埋怨存在，這些年累積下來的苦悶，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其實是一點一滴的被他收藏在心中深處。
在成長的過程當中，雖然路淮真給了他衣食無缺的照顧，但畢竟路淮真還是一個時尚的都會女子，她有著自己的生活，並沒有辦法完全的取代他的父母，加上立羽天生的早熟跟體諒，所以從小他就比起同年齡的孩子懂事，但也同時相對更沉默了許多。
許多不愉快的、難以面對的負面情緒，他習慣並且下意識地藏在了心中，由於也沒有合適傾訴對象，所以他漸漸地將心牆高築，把脆弱的自己埋藏了起來，也表現出對於所有事情默不關心的淡然狀態，直到這一刻他才認真地注意到自己所掩埋的情緒其實一直都沒有消逝，只是藏得更深了而已。
立羽是多麼的希望這一刻是真實並且永遠持續著。
只是，棣天的大嗓門還是驚醒了這個美夢，他在門口大聲地嚷嚷著：「誒！那個小傢伙是醒了沒有？老頭子我還有事情要問問他呀！」
棣韘芷用著責怪的語氣說著：「爺爺，你不曉得立羽是病人嗎？還那樣的大聲，安靜不是最簡單的對病人的禮節嗎？」
立羽心中其實已經有感覺到眼前的年輕女子不會是他的母親了，但一時的情緒激動之下，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他清醒之後，朝著這名相當有氣質的女孩子謝道：「雖然這個夢醒得很快，但是謝謝你帶給我這一絲絲的溫暖與希望。」
所有人早就已經認為他父母消失了，甚至政府在漫長與耗費資源的搜尋與毫無意義的人力物力浪費之下，早就已經放棄了一切的搜救行動，即使路淮真和立羽如何提出訴求，政府單位總是官腔的推拖著，像是說著行政上的疏失或是目前的救援資源上的不足，無法再做出「多餘」的救援行動之類的，這也讓路淮真跟立羽對政府徹底寒心。
想當初政府單位是如此重視那次的調研活動，並且還保證說是絕對安全的行動，多少政府官員跟親友當初都到家中來祝賀恭喜，但事發之後卻沒有任何一個單位出面負責處理，連親戚好像都瞬間少了許多，要不是當初路淮真已經有了經濟能力，只憑他一個小孩又將如何去面對那些失去雙親的人情冷暖與現實殘酷。
這也是路懷真對於所謂的政府機關相當感冒，並且也是立羽在聽到花筱葉對於聯盟的評價也沒有太多的懷疑，甚至有些認同。立羽曾偷偷地發誓，不管要花費多少的時間與代價，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去找並且找到他的父母。也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在選擇科系的時候放棄了其實更適合他體質的元素系，而去選擇了控制系。
因為在聯盟的就職體系當中，元素系的出路更偏重於技術行政相關的類型，所以即使他在元素系表現極為出色，他在職業的選擇上，他最多也是走上父母的老路子，進入科研機關然後成為研究院士的存在。
然而雖然控制系較為困難，但畢業之後他是有機會選擇進入宇航開發中心就職，雖然不一定能成功登上航艦，但至少就能更接近得到父母消息的地方。
棣天打開了燈，刺眼的燈光亮了起來，立羽眯起了眼睛，原來天色已經黑了，他剛剛感受到窗外透進來的不是早晨的日光，而是黃澄澄的街燈照射進了房間。
棣天看了臉色逐漸好轉的立羽說：「妳看，小伙子不是挺精神的？那麼一點點的傷，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比這嚴重的傷都受過，還不是…..」
棣韘芷微微的皺起眉頭說：「爺爺，立羽背上的那一根礁岩可是差不到五公分就刺進了肺液了，如果不是及時搶救得宜，早就一命嗚呼了。說到這個就讓人生氣，你這個評判員怎樣當的，居然就讓一個小孩子單獨面對那麼巨大的『虹皇』，爺爺你真的是太不小心勒呀！唉！」
棣天像是還蠻害怕這個孫女的樣子，支支吾吾的回應道：「那個，我……，都怪那幾個不長眼的小畜生，不然哪會弄成這個樣子呀！」
立羽仔細地打量了棣韘芷，他猜測棣韘芷大概大上自己幾歲，但實際的年歲真的相當不好判斷。
剛才在昏暗的光線之下就覺得棣韘芷相當秀麗，在燈光亮了之後才看清楚，人們說的明眸皓齒，秀外慧中也不過就是如此罷了！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大美女。更加難得的是，棣韘芷只是穿著簡單尋常的家居服，仍然掩蓋不住他那種溫柔賢淑的高貴氣質，就算是在罵人的時候，也覺得那個樣子讓人看其來相當心曠神怡著，要不是她與棣天兩人的互相稱謂，完全猜想不到他和棣天那一副黑黑瘦瘦的樣子竟然是祖孫的關係。
棣天撇見了立羽正在偷笑，他指著立羽的鼻子佯怒到：「臭小子，竟然還敢笑我，早知道就放生你了！還敢笑！」
立羽連忙搖手求饒著，但這一下緊張牽動了傷口，他忍不住就皺了一張苦臉。
棣韘芷瞪了棣天一眼，然後轉過頭對著立羽相當溫和的說著：「立羽，你還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跟韘芷姐說。」
當立羽剛被棣天送到家裡的時候，棣韘芷簡直是嚇壞了，不但四肢上有大大小小的劃傷跟刮痕，背上的被礁石撞傷的痕跡更是慘不忍睹，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那一片從肩胛骨下方穿體而過的那一根五公分粗的礁岩，如果再偏個幾分，恐怕就算是她也回天乏術了。
立羽深深的吐納了一下，接著透過內視觀察了一下體內的機能，搖搖頭說：「沒有了，除了背部還有點疼痛之外，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了，謝謝韘芷姐。」
棣天揚起了下巴驕傲的說：「那還用說，你可是被湛藍城中最知名的神醫醫治的，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問題。如果連她都救不回你，我敢跟任何人打賭，全西半球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能救你這一條小命的！」
棣韘芷不好意思的白了棣天一眼說：「爺爺！」
棣韘芷在湛藍城中開了一家小診所，她在聯盟最高學院的醫學研究院畢業之後，相當順利的取得了醫療執業證照，並且還在聯盟醫學研究中心待了幾年，在全聯盟的醫療人員紀錄當中，她幾乎是國家級的權威存在，本來應該就順利的在醫學研究中心擔任主管，但由於跟高層的經營理念不合，以及對於許多制式規定的約束不適應，她決定掛冠離去，並推辭掉許多教學級的大醫院與政府醫療單位的橄欖枝，回到了從小長大的湛藍城當中開業。
她的醫術優秀，除了是受到聯盟最先進的教育之外，其根本更是來自棣奶奶的親傳。棣奶奶的娘家是當年還沒有分聯盟與聖域時代的時候最有名的醫藥世家，到了聯盟分立之後依然不斷的傳承並享有盛名，尤其到了棣奶奶那一輩的時候，更是才驚四座的創造了許多醫學奇蹟般的里程碑，除了救治了許多疑難雜症的患者之外，更是使得醫學技術有了跨時代的進展。
當年那樣一個優秀傑出的才女，卻遇上了粗獷豪邁的棣天，兩人在世家門戶差距的壓力下依舊相戀，在當時也是成為一個相當傳奇的愛情故事。
而棣韘芷從小就在奶奶的影響之下展現了她在醫學上的驚人才華，而在她那溫柔慈悲的愛心與棣奶奶的真傳傾囊相授下，她確實成為了湛藍城中年輕人的楷模與表率。
棣天露出了一臉無奈說道：「哎呀呀！女大不中留呀！這看到了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心就偏向人家了，不要親爺爺了。」
才說完棣天就一溜煙的逃了出去，避難去了。